阮菱认真的想了想,答:“不会。”
裴止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顿时弯成一摊春水:“有阿姐这句话,来日若阿姐要我的命,我也毫不犹豫。”
“要你的命做什么?”阮菱笑了笑。
裴止“嘁”了声:“我的命可金贵着呢。”
阮菱抿唇:“你救了我两次,我心里很感激。等你四哥回来,我跟他秉明,让他嘉赏你。”
提到裴澜,裴止的眼眸一瞬变得赤红阴鸷,像是充了血一般,可也仅仅只是一瞬。
他撩开鬓边碎发,挡住了骇人的眼神,静静道:“阿姐不知,我要什么,四哥都会给,因为这是他欠我的。”
阮菱抿唇看着裴止,直觉告诉她,这肯定和裴止小时候去李国为质有关。她深知憎恨会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伤害,精神扭曲,终身孤独,一辈子都过得不快乐。
她轻轻劝道:“你和殿下是兄弟,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?不然等他回来,你们好好说说?”
裴止轻笑了两声,旋即扯了扯衣袍,衣领处那块顿时变得松松垮垮的。
阮菱倒吸了口气,精致的锁骨下,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,有些粉红,有些已变成了浆紫色,像一条条恐怖而又丑陋的长虫。最骇人的便是心脏右处,被剜去的皮肉已不能再生,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大坑。
她眼眶渐渐泛红,手捂着脸,有些不敢置信道:“怎么,怎么会这样?你可是楚朝尊贵的皇子啊!”
裴止咧开唇,瞧见阮菱的反应后,那双黑眸漾出了一抹柔和。
他重新弄好衣裳,然后轻描淡写道:“都过去了。阿姐,质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。”
“李国只是一个依附我们的小国,他们岂敢如此放肆!”
“我的阿姐就是如此单纯。”裴止好玩的揉了揉阮菱的发顶,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散漫样子。
“依附又如何,在他们眼里,我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庶子,若不是我命硬,怕是挨不到今日。”
他又凑近了些,低低道:“阿姐,我是真的怕黑。”
阮菱一怔。
裴止又道:“我十三岁那年,陪我去为质的晚晚就被李国的三皇子活活玩弄死了。阿姐,你不知道,他们有多龌龊多残忍。自那日后,每当黑夜来临,我都害怕的要死。”
“直到有一日,三皇子把我跟一头狼关在一个封闭的笼子,与其他贵族打赌取乐时,那一刻我才意识到,怕是没用的。从笼子活着出来后,当夜我就摸入三皇子的寝宫,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,这伤也是被他宫里人弄的。”
他低哑道:“所以阿姐,你怕我么?”
阮菱眼窝处一片温热,她身子控制不住的抖着,却愣是没让自己哭出声。
裴止见她这样,顿时嗤了声,敛起星眸:“喂!阿姐,你不是在同情我吧?”
阮菱泪流满面,眼里的疼惜晃的裴止眼睛疼。
干嘛呀,需要同情的时候,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
他绷紧身板,试图冷着声音道:“阿姐!”
“以后,让我和裴澜照顾你吧。”阮菱擦了擦眼里,哽咽道。
裴止拧了拧,坏笑了一声:“有阿姐就够了。”
阮菱被他弄得又哭又生气,一时之间眼泪鼻涕一大把。
裴止看的嫌弃死了,递上了巾帕:“阿姐,你哭起来好丑。原来这么漂亮的美人,也会流鼻涕。”
“你这孩子!”阮菱被他说得脸颊处泛着淡淡的红晕,气恼道。
“好了阿姐,我不逗你了。”裴止憨笑了两声。站起身:“走,我送你回宫吧。”
“本打算想让你陪陪我,毕竟我费了好大心力才把你救出来。可你也受了惊吓,要好好休息。”
裴止看着她的肚皮道:“是不是啊,小麟儿。”
阮菱不自主的摸了摸肚子,脸上是淡淡的笑意,她低声道:“快见过你小叔叔。”
似是配合着,那浅浅隆起的肚皮上竟然动了动,覆着的衣料都跟着震了震。
裴止惊呆了,不由自主的弯下身子,想去摸摸,指尖都颤了。他又缩回来了手,惊喜道:“阿姐,这里边真有一个小生命?”
阮菱抿唇笑:“是啊,我们也是这样从自己阿娘肚子里出来的。”
裴止那刚刚亮起的眼眸顿时又涌上几分讥讽。
他站起身,双臂枕向头部,吊儿郎当朝外走:“若是只能生,不能养,那还不如不生。”
阮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。裴止的阿娘宸妃娘娘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,他一定很难过。
两人步行到了东宫,止乎于礼,裴止冲她绽放个笑容,未再前进一步。
少年眼眸璨若星河,逆着月光,懒洋洋的声音悠扬传过来:“阿姐,别忘了今日你答应过我的。永远,都不能恨我。”
阮菱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,心脏像是被人拧了一下,她很想问问裴止为何要这么说?可是她又怕那句话说错了,惹得他伤心。
她承诺道:“答应过你,自然不会。”
“我走了,阿姐。”
少年冲她摆了摆手,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夜色里,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那会儿,阮菱还不知,下一次见到裴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。
阮菱回到了长定殿,清音知道了七殿下的手腕,此刻见她回来,一颗悬着的心便松懈下来。她上下将阮菱细细看了一遍,这才松了口气。
清音给阮菱倒了杯茶,喜道:“娘娘,明日圣人和殿下就回銮了!”
“真的?”阮菱手里的盏子倏然砸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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