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娴忙道:“是找我的吧?我自己去前面,不用丹朱陪我。”
魏凤凰摇了摇头:“不是找你的。是指名道姓要找陈丹朱的。”
陈丹朱指了指自己:“我?”
魏凤凰点头:“去吧。不要害怕,大庭广众的,她不敢做什么。人生在世,难免应酬尴尬事。习惯就好。”
陈丹朱点了点头,袖手走到前面。
市政司副司长站在正院堂前的台阶上训话,千余名女学生站在院子天井里听训。
陈丹朱在人群里穿行,隐约听见那副司长好像是在说什么,“汝等皆是女子,是女儿,是姐妹,也是未来的妻子、未来的母亲。女子之责重矣。为妻子,则内持家务,侍奉公婆。为母亲,则养育孩童,言传身教。家庭之责莫过于养育,养育之责全在母亲。家无贤妻则丈夫牵挂,子无良母则……”
陈丹朱暗道:“什么狗/屁。”
她穿过人群,站在离正在训话的副司长最近的地方。
副司长正以眼观天,滔滔不绝,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忽然上前的女孩子。
“是谁叫我上前面来的?”
陈丹朱不解地道。
“是我。”
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
陈丹朱猛地回头,看见一个身着玄色曲裾深衣的丽人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。
陈丹朱眨了眨眼,想起来了,这是孟娴的嫂子。昨天非要留她“做客”,将她困在水阁里的华珍珠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
她警惕地问。
华珍珠问她:“流觞池的池水味道可好?”
流觞池,就是她困住陈丹朱的那片水面的名字。
陈丹朱道:“奇臭无比。”
华珍珠道:“与你堪配。”
陈丹朱摇头:“孟家的少奶奶是你,不是我。就算要配,也要配你。”
“牙尖嘴利。”
华珍珠低声道:“你居然还敢来上学?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来?”
陈丹朱道:“我的学籍挂在这里,我是白氏女学名正言顺的学生。”
“学生。”
华珍珠嗤笑着摇摇头:“白氏流毒最大之举,就是建了这所学校,叫你们异想天开,养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。”
陈丹朱道:“好过阁下,插翅难飞。”
华珍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:“今天我来,本来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。你若肯痛改前非,我就宽宏大量地饶恕你。谁知你竟冥顽不悟。很好。”
陈丹朱抱臂:“你待如何呢?”
华珍珠含笑看着她: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
陈丹朱道:“十八岁。”
华珍珠点头:“虚岁,是吧?十四年前,你母亲陈莠来带着两个女儿来到申城,一无所有,行乞为生。申城洗衣妇田氏接济了她,让她好歹有了个容身之所。当时有人问她是从何而来,家里男人又去了哪里。她说自己乃是新寡,丈夫是个猎户,上山打猎,一脚摔死了。”
陈丹朱点头:“没错。”
华珍珠笑了:“你母亲当时是坐火车来的申城。你见过火车票么?巴掌大的一张卡片上,打了三十几个孔。把卡片输入到差分机里,可以知道买票人的行程、性别、样貌、年龄。”
“想要找到十四年前一个寡妇的乘车记录,可真是不容易。”
她亲昵地摸了摸陈丹朱的鬓发:“可真是多亏了你啊,丹朱。当时你才两岁,竟然不哭不闹,大冬天的,抱着小脸发紫、快要冻死的妹妹,一声一声地哄着。当时卖票给你母亲的人觉得奇异,没有将你们母女三人简单地归为‘一长二幼’的范围,而是详细记载了,长女,两岁。幼女,新生,将死。姊氏抚之。有了这条信息,我们才能从浩如烟海的数据里将你们挑选出来,确定你们的来处,进而确定你们的身份。”
“陈丹朱,”她笑吟吟地:“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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